省委书记陶铸指示修复可园

1961年初，莞城镇党委政府领导开会，我作为镇党委秘书参加会议并做会议记录。

在会上，镇党委书记祝裕辉（文中所涉人物党政职务均为时任，下同）传达了县委书记林若找他的谈话内容。具体是春节过后，省委第一书记陶铸到东莞县视察期间，叫林若陪同他步行看看莞城镇，沿途提出西城楼是古代文物遗产要修复，振华路、大西路、中兴路、威远路的骑楼要保护好，东莞可园是劳动人民智慧的文化遗产要尽快修复。林若书记说，莞城镇有钱有人，要立即组织力量调查可园、修复可园。

镇委领导讨论决定五点：（1）镇委副书记兼城建会主任梁禧牵头，邓罗苏和莞城镇城建会副主任欧炳坤具体负责修复可园工作小组；（2）邓罗苏找可园所在的博厦大队党支部书记张柏，讲明可园移交莞城镇负责管理，动员所在的幼儿园和四户人迁出可园，由莞城镇房管所以同样面积的公产房对换，半年内完成；（3）欧炳坤要在莞城镇建筑工程公司调三四个师傅成立修复工程技术小组，准备年底开展修复工程；（4）邓罗苏要查找可园的后代和了解可园情况的人，调查可园的历史，建筑物等的具体情况，和工程技术人员共同研究按原状修复；（5）所需经费多少，由莞城镇财政支付，实报实销，由李华同志办理。

莞城镇委领导会议后，我和欧炳坤到博厦大队找到大队党支部书记张柏，张柏听了我传达镇委的决定意见，当即表示把可园交镇政府管理，说安排一个地方给可园的大队幼儿园在 7月份前拆迁完毕，并负责通知居住在可园的四户人在7月前迁出可园。后来我和欧炳坤到可园内看了情况，见到我认识的幼儿园主任张雅（是我镇政府干部张珠的妹）讲了情况。张雅表示在这个学期结束的7月份迁出无问题。我找莞城镇房管所所长黄林高讲了镇委决定，黄林高表示坚决执行，并当即指定负责以公产房对换四户人的工作由该所干部黄惠渠负责，后来我同黄惠渠一起到可园找那四户谈话，逐家逐户带去看对换的公产房，终于7月份全部迁出。

欧炳坤同志已经组织好莞城镇建筑工程公司副经理张始（技术）、陈成（掌握办公室）、李枝（十亩园后代，建筑水磨技术）、肖九妹（木器厂雕刻师傅）、袁棠（泥水建筑师傅）（参与可园修复）。我向镇委书记祝裕辉汇报，决定 1 9 6 1年8月开始可园修复工程，按原样子进行修复，不定时间，只求保证质量，逐步修复。

我所调查的可园情况

1961年初，莞城镇委会议明确我参加修复可园，并重点抓调查可园和组织住户拆迁工作。我就找博厦大队党支部书记张柏和亚海，他们向我介绍所知可园和土地改革运动时可园的情况，叫我找可园的后代，包括其中长期住可园到土改时才搬出去附近定居的张世业（又名依眼业）、老革命张如（东莞县副县长，原名张广业）和张佳禄（又名大头禄）。

博厦大队张柏派干部叫张世业到可园向我介绍可园的情况。当时在可园见面，我即时想起张世业是我1950年底和1951年上半年在桥头中学给我上地理课的张老师，我就叫了一声“张老师"，他用眼望住我，可能一时记不起我，我就说：“我是十年前在桥头中学初中二年级的邓罗苏，你上我班的地理课。那时你和老婆住在学校门口斜对面楼房的二楼，记得吗？”张世业这时就说：“现听你一讲，我想起了，那时说你报名参加抗美援朝去了，是吗？”我答：“桥头区群众大会欢迎我们几个青年响应征兵的号召。操练听报告几天后，我同其他二十多个报大年龄却个子又矮又细的，都没有被批准去朝鲜，被动员回去继续读书。当时桥头中学没有办初三班，我就跟吴国杰校长去常平中学读初中三年级，从此，就未见过你张老师了。”张世业说：“啊，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去抗美援朝了。博厦大队干部通知我来可园，说有镇委干部找我讲可园，是你吗？”我当即说：“是我，想不到劳烦你张老师了。”

张世业似乎没什么思想顾虑，根据我的意见从可园入门步行整个可园，边行边讲，介绍逐个房、厅、亭、台、楼、阁、花的具体情况。

我找张世业到可园谈过两次后，他叫我找一个叫媚姨的人，说她是可园的“妹仔”，一直做到新中国成立后。并说媚姨曾探过他，她在县政府对面街给一户领导干部做女保姆，带小孩。媚姨在可园时间比他长，很了解可园情况。

博厦大队干部通知张佳禄（大头禄）来可园，同我从入门慢步行完整个可园，讲可园每个走廊、厅、亭的名称的情况。他少年青年时期都住过可园，没有张世业讲得具体。他身体肥胖、有病。我第二次是到西隅区他家中找他淡过一次。

我到县政府找到张如副县长，他得知莞城镇收回可园准备修复，安排了某一天上午9时，应我要求由入门步行整个可园，边行边讲，约一个多小时。张如同志是大革命时期当东莞中心县委书记（应是县委委员）的老革命，他讲了很多关于“张敬修时期可园集中了很多地主、官僚、资本家的统治阶级”，“张敬修响应清朝廷号召维护本阶级的统治，到广西镇压太平天国农民起义升了官发了横财，回来兴建可园为自己享福晚年”等等情况。张如同志提议，如我不了解内情可找张世业，并提出按原来样子修复就可以，不要搞新花样。

我根据张世业提供情况找媚姨（全名李媚，又叫李琼），查问当地的东正街居委会主任张明奎，张明奎立即对我说：“这个媚姨一九四九年前在可园做妹仔，土改后离开可园，现在是你们莞城镇委副书记王如珍的女保姆，帮王如珍带小孩，王如珍住在县政府对面的仁和二甲。”我听了，就同王如珍同志讲了，所以我两次同媚姨到可园，每次她都把所知道的情况向我讲了，原来媚姨十几岁就被卖到可园做妹仔，在可堂专门服侍一个40多岁的妇女“五嫂”，每天早上帮五嫂起床、上香奉拜、跟“五嫂”巡视可园各地。媚姨还讲了张世业娶两姐妹为老婆，对自己很好，张世业在土改后搬出可园，她去看过他们一家人。我用笔记本边行边听边记，每次从可园回来都看一次，再补充记录，记得最长的是张世业和媚姨介绍可园的情况。

根据博厦大队干部的介绍，以及我找张世业、张佳禄、张如、媚姨的调查谈话，我从中比较集中认识到了五个问题：一、张敬修从父亲供养到当官这个时期，已是封建官僚、地主、资本家的统治阶级的一员；二、张敬修与当时清朝上至皇帝下至官僚、地主，为维护自己的统治宝座，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张敬修是镇压太平天国的刽子手；三、张敬修在广西当官镇压太平天国农民起义，掠夺民财，回来兴建可园，以便享福晚年；四、可园的设计，据说是张敬修在广西当官时看见一间破旧状元府，觉得样式很好，把这间状元府的设计图纸带回来。在兴建可园前，有居巢、居廉和一班师爷认为张敬修不是状元一品官，不能按状元府的设计图纸兴建，大家研究决定取其最有景致的一半照样兴建，所以建成后的可园也被称为“半边状元府”；五、关于可园的定名，张世业、张如、张佳禄都说，曾听长辈讲张敬修在一个早上请居巢、居廉和师爷等七八个人在拜月亭品茶，问大家这个园和各个楼房、厅、亭、阁、花台等用什么名称好，大家很快提出并统一了各点的名称。唯独对这个园，提出来的“东颐园”“粤颐园”“东明园”“粤景园”等名称，各人看法不一，定不下来。此时张敬修似乎早有考虑，才说：“这个园可以让人喜欢、赞叹，算是很好了、可以了，就定名为可园吧，大家意见如何？”那个师爷当即说：“用可园这个名称，既文雅又通俗，听来讲来都舒畅。”居巢、居廉也赞张敬修定“可园”这个园名好，可园就是这样得名的。

我向张世业、张如、张佳禄、李媚介绍，莞城镇委已经把可园从博厦大队收回由镇政府管理，并决定出一笔钱按原来样子进行修复，请大家回忆眼睛见到及听长辈讲过的每个厅、房、阁、亭台、池等详细情况，以便我们修复。因此大家都比较认真详细地介绍并提出修复的建议。

我把这些情况全部向欧炳坤等人详细讲了，也向镇党委书记祝裕辉作了详细汇报，祝裕辉表示要保质量修复好。其具体损烂要修复的地方包括：

可园正门的木门，屋檐的木雕横楣已经破烂，有些瓦背，灰砂已经脱落；

可园正门对出几米地方据说有个荷花池，后来我们挖地基看到了荷花池的地基；

可园正门进去是迎送厅，两侧壁画模糊不清；

转左的草草草堂，据说是居巢、居廉创作书画及临时居住的地方，但背板有些脱落，没见书画柜，似有炉灶黑灰烂碗碟满地的厨房；

擘红小榭（半边六角亭）有卧椅，已经倒塌，留下残迹地台，左侧墙边的走廊，据说落大雨不带伞行完整个可园都不会淋湿身，这个走廊和雨篷全部不见；

迎宾石及前面至擘红小榭之间的三棵黑叶、桂味、糯米糍荔枝树早已不见；

可轩（即桂花厅）的活动门、太师椅、扇风转，墙上挂画不见，地板桂花砖及屋檐横楣及瓦背已部分损坏；

双清室（又名亚字厅）是主人张敬修和客人在隔壁可轩休息叹凉风后过去食饭的地方，已倒塌一半，地板砖和墙壁上“亚”玻璃字已部分不见；

鸳鸯池据说原来养了三对鸳鸯供客人在饭前饭后逗弄的，现在砖块脱甩成了垃圾池；

湛明桥（又称鸳鸯桥）已塌大半成了 危桥；

上可楼石级上的雨篷不见；

可楼二楼左的房是回音房，缺门，地板砖损坏部分，据说是张敬修老婆的住房；

邻旁是清心居（又称美人房），据说是主人张敬修吹鸦片烟及休息的地方，那张大师龙床及四大美人壁画、诗词不见，缺门，墙壁下伪装的避难洞已经破烂，房外的保卫及工人休息地方的门窗不见；

可楼三楼的邀山阁，据说张敬修经常叫居巢、居廉、师爷或贵宾到邀山阁品茶之余漫步四壁向前而下欣赏美景，吟诗作对。现在不见了几张大师椅，茶柜、四通的木窗不见了，水磨砖、阶板有部分损坏，阁顶四面的灰瓦、屋檐木雕横楣大部分不见了，；

二楼返回绿绮楼不见雨篷；

绿绮楼空楼向外的卧窗（又称美人靠）腐烂，屋檐的木雕横楣及瓦背已部分损烂；

议事房（又称师客房）只有空房，缺门、书桌、书柜、床、壁画；

文华阁（又称书画贮藏阁），保留了一半墙壁的书画柜架，粤曲弹唱地方仍保留一个破损的演出台，全部门窗不见，栏荷不见；

绿绮楼下的房，据说是工人的住房，门窗全无；

可舟（又称船舫）只有地基；

钓鱼台只剩地基；

观鱼移据说有栏荷，全部不见，只有平台；

据传说鱼塘中有一个用曲桥去的可亭，大家都未看过，后来我们干塘，挖出可亭的地基，重新设计建成可亭；

文华阁楼下原是供客人的临时住房和食堂，现在不见了；

文华阁楼下有个大园门上面据说有木雕上色的百鸟归巢，大家都听说，未见过；

可堂中厅摆一张长桌神台，摆上神主牌，每天奉拜，正厅两侧是妇人的住房，都缺门窗，地板损坏，屋檐木雕横楣已经腐烂并有些脱落；

博溪渔隐（又名夫人房，小姐楼），建筑精致，有隐蔽性，人在楼内或落楼时只有主人看到外出的人，而外面人看不到主人的建筑设计。楼上的梳洗台、书柜书画不见了，小姐向菊园抛绣球的卧窗（美人靠）已腐烂；

可堂对面的花廊不见；

拜月亭、拜月台损烂；

狮子上楼台头部的部分海潮石已脱落；

瑶仙洞无滴水声；

美人桥的石板已脱落；

兰台（又说滋树台）已损坏，无兰花；

问花小榭只剩下一个基台，壁廊不见了；

观荷楼又称（卫士楼、姑爷楼）已缺门窗，有些瓦灰沙脱落；

上天厅是死人暂时停放地方，供拜祭；

迎送厅出可园大门的观荷楼下有个拴马亭，有些残迹；

由观荷楼至可亭的大片地方是种菊花、桂花和三棵红棉的菊园，大家都未见过，希望恢复。

关于兴建可湖的问题

1964年底莞城镇委开会总结一年工作时，谈到如何实现园林绿化美化之城，也谈了可园在国庆节首次向公众开放的良好反响。

镇委书记祝裕辉提出把搞好可园及周边的鱼塘扩大及绿化美化结合起来，形成一个可园及周边的大型园林绿化美化区域。镇党委副书记、镇长万应球表示赞成，并提出把可园后面公路通向水泥厂的三个鱼塘及土地都收归镇政府，形成一个大的人工湖，使今后从广州市坐车来莞城的游客过了万江就可以看到可园及周边大片人工湖的园林绿化美化景色。关于占用可湖的几户住房，可以叫博厦大队给空地建新房，占用的鱼塘及土地可以通过计算值多少个劳动力，由镇办工厂安排当工人。

工程分两期进行，1965 年初完成可园的菊园至东莞人民医院门诊部及运河马路边挖大鱼塘成一个人工湖并建景观。1965年底开始对可园后面人工湖扩展到建公路的三个拱桥通向东莞水泥厂的三个鱼塘挖成大人工湖和兴建新景观。

祝裕辉是东莞县委委员，在参加县委会议时讲了计划把可园及周边鱼塘扩大为人工湖，兴建新景点成园林绿化之城的设想，县委书记林若听了大为赞赏，县长张焕熙赞好，并要迅速行动，要求把计划送来。

我开会动员县直机关干部，让他们负责挖深人民医院门诊部门前至运河路至可园的鱼塘。祝裕辉回来当即叫我找欧炳坤几个人去丈量把鱼塘挖大挖深的面积与土方，还有其他景点的土方，挖土的堆积处理，要我负责写出兴建人工湖的具体方案。第二天下午召开镇党委会，讨论通过（方案），立即送交县长张焕熙。

我连续日夜加班，思考这个园林绿化美化新景观的具体内容，同欧炳坤等人研究，草稿压缩为一页草稿纸。下午2时快开党委会了，镇党委办公室主任王德恩来我办公室问我方案写好了吗，我说写好了，并把方案给他看。他看到大标题“莞城镇兴建工程实施方案”，就说“什么工程呀，还留空呀”。我说想了很久了，一时想不出自己满意的名堂，你认为什么名称好呢？王德恩说想不清楚就过一会儿去镇党委会讨论时，叫大家提名吧。此时，我头脑灵机一动，就说：“这个新人工湖以可园为中心，就叫可湖吧。”王德恩听了就赞成说，用可湖这个名称好，说我镇新建可湖工程。后来在镇委会讨论，大家都说可湖工程好，把方案送给张县长，张县长也赞建可湖工程好。

经过县委县政府的重视和支持，莞城镇动员机关干部、工厂、工人、当地居民义务劳动，仅用了8个月，到1965年10月就把可园至人民医院门诊部至运河马路边至可园可亭的鱼塘建成连片的人工湖，把挖来的泥担到西隅居民住房边的土地形成一个新小山岗，安排种上荔枝等花果，山顶拟建一个大的瞭望亭，山下已经建成一个现代化公厕。在可亭前挖成一条九曲十三弯的桃花溪，这条新挖成的桃花溪，宽8米，深3米，两旁都种上桃花、杨柳和葡萄果。运河马路边可湖边全部种上杨柳和葡萄。这个可湖靠运河马路的湖中地方已建成长30米、宽15米的大船，船舫包括船旁的基础。可园大门对面靠桃花溪旁建成一个长形共600平方米的大型金鱼池，由李枝负责养了大批各色金鱼，并开始孵化金鱼苗向外销售。这个小可湖放了三条小游艇。王德恩和我两人划艇由头经桃花溪，转可湖的大可舟（船舫），可亭前原两个鱼塘，共用57分钟。如果1966年初开展第二期工程至东莞水泥厂的三个鱼塘打通为大可湖做可湖面积共30多亩，划游艇一圈要两个多小时。

我们向镇党委汇报，祝书记、万镇长都说好，届时按计划实施。确定可园为莞城镇属定编为独立的事业单位。计划编制人员10-12人，建立一个渔业组负责养鱼，一个花果小组，一个养金鱼小组，一个游乐小组。可园这个大型城镇园林绿化美化单位要配两个强有力的有文化的领导，三年内经营增收，争取自给以园养园。但是莞城镇这个可园发展计划在准备开展第二期工程不久，文化大革命的风已经吹到东莞，北京的学生造反已叫喊要清算什么名园，什么园林景色的资产阶级及“封资修”货色，这时镇党委不敢提了，等待接受批判的一天。（未完待续）